幸存者
家入硝子个人向，微夏五硝三人cb
当初高层通缉令出来，乙骨前去杀虎子的时候写的
1.
我叫家入硝子。目前唯一反转术式使用者。
术式是哪一年显现的已经记不清楚了，记忆里我的面前总是挤满了前来寻求帮助的人们。不慎跌伤的孩子、打完架后的同班同学、粗心的大人。我从不拒绝，反正也只是举手之劳。大家都说我以后会成为特别厉害的医生。
那天傍晚我第一次听见了“反转术式”这个词语。落日透过大玻璃窗把家里涂成血红色，像来不及收拾的犯罪现场。一个穿着黑制服的男人坐在我对面抽烟。我给他倒水。他说家入同学，你不应该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不设防。
我进门的时候你已经坐在这里了。我回答。还有不要在我家里抽烟。客厅被他搞得乌烟瘴气。
他哈哈大笑起来。他说他叫本田，是咒术师。你看得见那些脏东西吧。我点点头，多年以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，最后他说我的术式很特殊，是千年一遇的奇才，问我要不要来高专。
可以啊。我同意了。反正也是做医生。
然后我就跟他跑了第一次现场。一个运货司机在公路上遇到咒灵袭击，装载的钢管冲破车厢扎进了驾驶室里。那个司机几乎和座位融化在了一起，但是他还活着。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严重的伤，忙完之后衣服全湿透了，头晕的要命。我听着救护车尖啸着开走，突然蹲在路边开始干呕。
不过我什么也没有吐出来，我早饭还没来得及吃。
本田先生站在一旁笑，继续抽他的烟。他烟瘾很大，大部分时间他的脸都笼罩在一片云雾缭绕之中。
家入同学，要来一根吗？
我不会抽，猛吸了一大口，呛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。比刚才干呕还难受。
本田先生不笑了。他说硝子，我很抱歉。
你是该抱歉。我咳得说不出完整的话，你居然给未成年抽烟。
还要来高专吗？
没的选吧，烟灰掉落在地，要是没有我，刚才那样的重伤者要怎么办。
本田先生耸了耸肩，术师的工作也很危险，有家入同学的话，很多人会得救的。说不定我哪天也会需要你的帮助。
后来我就跟他一起出任务了，一般是他进去，我在外面，负责善后。我的名气在一次次的事件中渐渐变大了。从“本田身边那个短发女生”成为了“稀有的反转术式”。我跟本田先生说好了九月份他送我一起去高专，怎么说他也算是把我领进门的人。他说高专的门前有一个很长很长的阶梯，爬上去够呛。他会跟我一起走。
然而他食言了。本田先生死在七月。我赶到的时候，眼前只有一堆血淋淋的肉块。我认不出他，于是我伸手去翻那团腥气冲天的东西，找到了他的身份卡。
这次任务很凶险，本田先生知道我没有自保的手段，就没有叫上我。于是我幸存了下来。
反转术式不能救死人。我在他身边坐下来，说，本田先生，你真不应该教未成年抽烟。
2.
我遵守承诺去爬了那个阶梯。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碰见了夏油杰，他人还不错，叫了只咒灵出来想把我们两个一起弄上去。不过他的好形象只维持了三分钟，三分钟后一个白头发的算命小哥从后面冲上来，对着他的怪刘海很夸张地笑了半天。
然后——然后两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，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。我只能躲开，毕竟我除了治愈他人什么都不会啊。我毫无形象地蹲在一旁的杂草丛里，被蚊子围攻得几乎崩溃，一边翻白眼一边想，男生果然是幼稚，以后的日子真让人难过。
可是我忘了男生这种生物是不能用正常思维来推断的。前一天刚打得头破血流被夜蛾老师四处追杀，后一天他们两个就成了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——当然架还是要打的。时间一久，我就能迅速判断出哪些时候是他们互放嘴炮、只打雷不下雨，哪些时候就要伤及无辜了。我总能及时开溜，然后就等他们打完架来找我。互相搀扶、带点烟或者女生都喜欢的小玩意、鞠躬九十度。我很得意地把他们的孝敬审视一遍，大发慈悲地点点头，说放心好了，我不会告诉夜蛾老师的。
因为我的能力特殊，所以我并没有太多的体术训练。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校医室里，或者……解剖室里。我处理过很多棘手的尸体，当然也救了不少人。最严重的一次，那人的肚子像行李箱盖子似的被掀开，肠子乱成一团。脖子上的切口疯狂喷血，像爆掉的水管，好在没触及要害。
我忙到半夜，到最后踩着地面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，看东西都重影。一开门就看见那两个家伙堵在我门口，在走廊上东倒西歪地睡成一团。五条悟揉揉眼睛，说硝子，你也太慢了。
你们居然等我，良心发现啊。我有点意外。真不好意思，电影只好找时间再看咯。
3.
然而下一次我们还是没能看成。晚上八点一年级集体出动——因为实在是找不到有空的术师了。出事的正是那家我们要去的电影院。那个夜晚没有月亮，腥臭的液体从门缝、窗缝里缓缓流出，整家电影院像一块慢慢融化的大蛋糕。
五条悟啧了一声直接一脚踹开大门，夏油杰扔下一句硝子别乱跑等我们回来，两个人随即消失在黑暗之中。
好啦好啦，不用说我也知道。我向后退，发现五条悟这家伙，又忘记放帐了。
一声惨叫响起。
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门里冲出来。不是那两个家伙。他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。肢体撞击路面的闷响。
近乎黑色的液体在他身下慢慢地扩大。我听见他喉咙里的倒气声。
杰告诫我，硝子别乱跑，等我们回来。
那个人像死鱼似的扑腾，挣扎中他的脸转向了光亮处——脖子上赫然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缝合伤口。
是之前那个术师！
我一边脱外套一边冲了上去，那人的力气大得惊人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替他摁住伤口。他的神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，拼命地挣扎。我说我是家入硝子，你不要乱动，没事了。你的伤我会——
他突然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。
我听见我的颈骨咔一声脆响，痛得直接松了手。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的衬衫。我全力挤出自己的声音，不要乱动，你的血——
家入硝子。他念了一遍我的名字。一股冷意直冲天灵盖。
是你吧，那个会反转术式的“神医”。
我说不出话。想去抓他的手，他的伤口正在裂开。
你他妈为什么要救我！他突然歇斯底里起来，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，我拼命地去掰他的手指。去他妈的咒术师！去他妈的高专！他双眼暴突，全是血丝，撕心裂肺地狂吼。我一点也不想变成幸存者！我要是上一次死了该有多好！我他妈就不用出任务，不用去玩命，不用对付那个操蛋的咒灵！妙手回春？放屁！明明我马上就可以解脱了……他全身都颤抖起来，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呜咽。你让我去死啊！你让我去死啊！
……
你说，什么？
力气在我身体里流失，我的眼珠在不受控制地向上翻。
世界正在快速地后退而去。
你让我去死啊！
这句话如雷贯耳。
过往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。本田先生，血肉模糊的本田先生，血肉模糊的术师。两个堵在我门口的家伙。
我之所以来高专，不就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吗？我突然醒悟过来，对于某些人来说，活着大概要比死亡需要更大的勇气。可是他们不能一死了之，千斤的担子压下来，就算不情愿也被逼着向前走，最终毁灭——而那个硬生生把他们拖回现实、夺走了解脱机会的人，是我。
黑暗当头笼罩下来、地狱向我张开巨口。我力气耗尽，松开了抓住他的手。
钳制着我的力量突然消失，世界翻转。余光里我看见五条悟一拳将那人击飞，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我。杰朝我俯下身来，好像在叫我。我耳朵嗡嗡地响，什么都听不见。
硝子？硝子？快起来啊硝子，你怎么没帮我放帐……
悟你别晃了！硝子要给你晃吐了！
五感过了好久才归位。我看见五条悟的墨镜摘了，两个人身上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异彩纷呈。我嘶哑着嗓子问，咒灵解决了？
这不废话。我们可是最强。五条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。硝子，刚才这家伙朝你瞎嚷嚷什么呢？
我听见自己说，没什么，他只是吓坏了。
4.
我听到了哦。
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。什么你听到了？
一年级的时候我们去电影院，有个吓破胆的术师想掐死你。他朝你乱叫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哦。
五条悟大半夜冲进解剖室。绷带没缠，失魂落魄。我问他杰呢。他说杀了。末了还添了一句，顺便埋了，我不会把他送上解剖台的。
一片死寂。
然后五条悟就蹦出了那句没头没脑的话。
直到今天，我还能清楚地复述出那一大段没有逻辑的喊叫。那个咒术师还是救下来了，只是他后来慢慢地疯了，最后在全是酒瓶和烟头的出租屋里上吊自杀。我不知道他的死是不是有我的错，夜蛾老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干巴巴地讲，硝子，如果不是你，他早就死了，你不要多想。
我说好的。毕竟半夜爬起来往深山里钻的人不是我。肚子被撕个大口血流满地的人不是我。孤身一人面对死亡的也不是我。我被保护得很好，因此我永远只是咒术师世界里的旁观者。既然只会治愈他人，那就埋头去做好了。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来去去。我跟自己说，不要多想。
五条悟坐在冰冷的解刨台上，用脚尖去够不远处的椅子。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。
我想起那天杰站在马路上朝我挥手。而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是把五条悟叫来，看着杰离我远去。
五条悟没头没尾地叫我，硝子。
我想，我真的想成为这样的咒术师吗。
我拖走那把被五条悟踢来踢去的椅子，坐了下来。我们两个都没再说话。我们其实很少向对方输出自己的想法，因为悟人又不傻，很多事我不说他也知道。我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递给他，他挑挑眉说硝子你不是戒烟了吗，我说又没让你抽，抽烟危害健康。
5.
通告。
……再次判处夏油杰死刑……
五条悟……永久驱逐……
……夜蛾正道……死刑……
……虎杖……乙骨……
没有我。
辛苦你了。家入小姐。高层的声音回荡在一片漆黑里。今后也请多多指教。
我的同辈和后辈都不在了。我成了唯一的幸存者。理由显而易见，我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使用反转术式的咒术师。后继无人。高层需要我。
但我也不是你们的棋子。我听从自己的心救人，不是你们的命令。
我回答说，好的。既然只会治愈他人，那就去做好了。世界的齿轮需要我，那么我就会一直转下去，直到磨损坏掉的那一天。我出门后看见还缠着绷带的真希站在路边等我，我朝她招招手，跟她说，一起回高专吧。